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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JoCoCruise上打扮怪异的宾客。TonyCenicola/TheNewYorkTimes
一年一度的JoCoCruise
是漂浮在海平面之上的怪咖盛事
这里不仅有桌游、音乐、Cosplay与科幻小说
还有远离尘嚣的平等与宽容
这是JoCoCruise年的第一场音乐会,现场情况一团糟。音乐家们听不到自己演唱的声音。乐器突然没了声响。其中一名叫JimBoggia的表演者还失声了。
这场巡游是以唱作歌手乔纳森·库尔顿(JonathanCoulton)的名字命名的(译注:库尔顿被粉丝昵称为JoCo),他抱怨称,这是一次“发生在船上的重大演出事故”。
他们继续表演,拯救这场失序的表演。Boggia开始抱着他的尤克里里弹奏起《WhenYouWishUponaStar》,并用沙哑粗嘎的声音邀请我们一起唱。聚集在一起的数百人发出了含糊不清的歌声,但其中有个女人的声音脱颖而出,自信满满地盖过了其他声音,清澈而令人沉醉。另一名表演者PaulSabourin跳下舞台,递给她一个麦克风。表演者们在热烈的欢呼声中唱完了这首歌。
我发现了那位歌手。她戴着一对长长的精灵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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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混乱到神奇:在开场音乐会中一名手持麦克风的乘客。TonyCenicola/TheNewYorkTimes
今年是举办JoCoCruise的第九个年头了,这是怪咖群体一年一度的盛大聚会。你也许没听说过库尔顿,他在年辞去了编程的工作,开始探索音乐事业,并建立了一个狂热的在线粉丝社区。他以嘲弄极客为主题,创作了古怪、有趣且常常令人莫名感动的歌曲,比如《Re:YourBrains》,这首歌说的是一个在走廊尽头办公室的家伙变成了一只僵尸;或是《SkullcrusherMountain》,这首歌说的是一个疯狂的科学家试图向一个被他的助手“疤面煞星”绑架的女人求爱的故事。(歌词节录如下:“我做了这个半马半猴的怪物是为了取悦你/但我感觉你并不喜欢/这些尖叫是怎么回事?”)库尔顿还是美国国家公共电台(NPR)游戏节目《AskMeAnother》内聘的音乐人,并为最畅销的视频游戏《传送门》(Portal)创作了片尾曲《StillAliv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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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劳德代尔堡起航的欧士特丹号邮轮于第一天举办的鸡尾酒会。TonyCenicola/TheNewYorkTimes
当然,参加JoCoCruise的乘客可以在这里欣赏库尔顿和其他表演者的音乐,但还有其他节目:为科幻奇幻小说爱好者准备了小说家的演讲,一般他们都非常睿智风趣;单口喜剧演员和一些记者也会到场,甚至还有一位天体物理学家会在深夜就宇宙何时以及如何终结发表演讲。大多数表演者都是演员兼作家FeliciaDay口中的“情境名人”(situationallyfamous):走在大街上不会被认出来,但在动漫展和互联网上却是超级巨星。巡游还迎合了大量令人着迷的元素,包括多面骰子的桌游、科技、手工艺、Cosplay和数不清的粉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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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论天体物理学家KatieMack在JoCoCruise上发表演讲。TonyCenicola/TheNewYorkTimes
在这一点上,有些读者(也许是你,我们对此不作评判)可能在想,如果他们发现自己深陷其中,有可能会想跃过栏杆,跳进酒红色的暗海,早死早超生。但这里聚集了人,人人都玩得很开心。今年,因为JoCo的举办,隶属于荷美邮轮公司(HollandAmericaLineShip)的欧士特丹号(Oosterdam)的船票被销售一空。该邮轮于3月初从佛罗里达州的劳德代尔堡出发,开启为期一周的巡游,中途在巴哈马群岛的半月礁(Half-MoonCay)、英属维尔京群岛的托托拉岛(Tortola)以及波多黎各的圣胡安稍作停留。
“同类人巡游”的兴起
行业杂志《邮轮周刊》(CruiseWeek)的主编MichaelDriscoll称,虽然“怪咖”巡游听起来可能过于细分,但专业性正是游轮旅行的重要元素。正如他们所称,同类人巡游是游轮业务的“一个巨大的组成部分”,几乎是“坚不可摧的商业趋势”。保守派可以带着《国家评论》(TheNationalReview)出海,而自由派可以带着《国家》(TheNation)扬帆远航;ThemeCruiseFinder等网站还有迎合所有能想到的兴趣的旅行。喜剧音乐二人组PaulandStorm的成员,同时也是巡游的四个组织者之一的PaulSabourin说,JoCocruise常被称为“海上御宅族夏令营”。他表示,“宅男宅女的活动”是这些航线的共通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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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海上玩桌游和Cosplay:与你父母那一辈人的巡游不一样。TonyCenicola/TheNewYorkTimes
这是一个多姿多彩的群体,是真的多姿多彩。许多“海猴”(这个称呼源自库尔顿的歌曲《CodeMonkey》中的角色,这首歌讲述的是一个害相思病的软件程序员的故事)在日常世界中颇为显眼,他们染着艳丽颜色的头发,身上有大面积的复杂文身。并且还有一个健康的L.G.B.T代表团。在登上欧士特丹号邮轮时,我发觉自己有点像一个局外人,头发灰白,没有染色,身上明显没有文身。但我很快意识到,其他乘客并不比我的许多同事更引人注目,我还发现有很多像我这样无趣的人(包括带小孩的家庭)也登上了这艘邮轮。
来自达拉斯地区的软件架构师AnyeShafer是第四次参加巡游,她说:“对于社会正态分布顶端的人来说,这是一年一次做自己的机会——一切都看起来那么的温暖。你可以成为任何你想成为的人(或许连环杀手除外),人们只会看你的外表,并接受你原本的样子。”
JennyRoss是第五次参加巡游的“海猴”。她声称,这一周船上所有的活动都有一个共同点:狂热。她说:“我敢保证,无论我走进哪个房间,我都会找到充满激情的人、知识渊博的人、热衷自己正在做的事情的人。”Ross的丈夫Chris是微软的软件工程师,他们夫妻二人把几个孩子让他们的父母托管一个星期,在这7天,Chris可以大玩桌游,听音乐,而Jenny则可以离开为了养家糊口的IT工作岗位,参加解谜游戏,担任迎新“大使”(这些新人不可避免地被称为“新猴子”)。她扎着一条写着“大使”字样的粉色腰带,不过,这腰带可没有她的黑裙抢眼。她的黑裙上布满小灯,给人一种夜空星光灿烂的感觉。这对夫妻还用发夹把小帽子别在头发上;Chris头戴一顶红色的土耳其毡帽,而Jenny则戴着一顶金色的派对帽。
几年前,他们参加过一次更为正常的巡游,“差不多只有我们俩的年龄在50岁以下,船上的娱乐活动并不适合我们,”Ross模仿播音员的腔调说:“一定要留下来玩Bingo游戏——真是太刺激了!”她笑着说:“我更喜欢这里的活动。就算我头上戴着一顶小帽子看起来也毫不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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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乘客会专门为他们在角色扮演日所穿的精致服装在行李中腾出空间。TonyCenicola/TheNewYorkTimes
游艇上的社交氛围十分浓烈,大家可以自然而然地展开交流。每个人的名牌上都留有空间写着“来问问我什么”因此,当人们走进自助餐区时,他们会聊起“龙与地下城”、“CCL”(公民气候游说团)、“焦虑与抑郁”、“烘焙!”和“我的骨刺”等话题。
但巡游让内向者和不善交际的人也感到非常舒心。在办理登船手续时,每个人都会看到两个用来描述社交态度的“交友”按钮:一个绿色的大按钮表示“是”,适用于热衷社交的人;另一个红色按钮表示“不”,适用于不愿社交的人。这种操作在自闭症群体中已有先例,对于仅仅是害羞的人来说效果非常不错。船上的部分区域被划为安静区域,那些不想参加拥挤、嘈杂的晚间音乐会的人可以在昏暗的休息室里观看现场直播,甚至可以在他们客舱的电视上观看。这就是一个漂浮的朋友社区,尽管大家素不相识。“你再也找不到一群更友好、更善良的人了,”LindaShapley说,她是《丹佛邮报》前总编,这次巡游她和丈夫Ed携手同行。
作为一个资深“海猴”,CeeCeeStein发现这个群体非常包容,以至于几年前她决定把一次巡游作为自己从男性向女性转变的契机。她回忆道:“我上飞机的时候还叫克里斯托弗(Christopher),下飞机的时候就叫克里斯蒂娜(Christina)了。似乎我与这群人之间可以坦诚相待。“
她补充说道:“我将这一天视为自己的生日。”
这是一个自得其乐的场所:一周内的个节目中,有足足一半是乘客策划的;他们的活动被称为“影子巡航”。总共策划了小时的活动,相当于把25.46天的活动压缩在7天巡游时间内完成。要做的事情太多,以至于组织者在第一个晚上就告诫大家不要劳累过度,并提出了他们所谓的“5-3-1规则”:确保每晚五小时的睡眠时间、一日三餐、“每天一次淋浴或者泡个热水澡”。一提出这个建议,人群中便传出了会心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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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半月礁,一些“海猴”在这一天成了真正的“美人猴”。TonyCenicola/TheNewYorkTimes
第二天,在半月礁上,我的脚趾间夹了沙子,于是我漫步来到了一个叫作JoustMania的影子巡航活动场地。那里有个蓄着一撮特别好看的淡紫色胡须的人,名叫Loki,据他介绍,JoustMania中没有马匹或长矛。玩家手中的游戏手柄看起来有点像麦克风,顶部有一个发光装置,对位置移动非常敏感。玩法是在保证自己的手柄不受挤压的前提下,与对手的手柄发生碰撞。当你被击中时,手柄的颜色会发生变化,并发出碰撞声;这时你就出局了,直到下一场才能重新参加。
游戏开始了。音乐声响起;大部分是拉格泰姆音乐,节奏强劲,时而加快时而放慢,这多少影响了控制器的灵敏度。玩家们小心翼翼地互相绕行,试图在保护自己的手柄的同时拍打对方的手臂。这个游戏看起来像是一种舞蹈,或者是在空间站练习的一种武术。一个身穿印有《神秘博士》中“Tardis”字样服装的女人像盘子里的水银一样滑过。“她是教瑜伽的。”一位朋友指出。
我很快就被一个少年击败出局了。我要辩解的是,我认为她可能是一个训练有素的杀手。
为“怪咖之邻”腾出空间
在旅行前几周,我和JohnScalzi聊过,他是写科幻小说的畅销书作家,也是JoCo的常客。作为情境名人作家,他常领导写作研讨会并阅读他的作品,与此同时,在他身上还有些许滑稽有趣的特质。在巡游的迪士尼歌咏会上,他欢快而夸张地演唱了《CruellaDeVil》,还办了一场巡游告别舞会。
我问他:“如果要参加这种巡游,我足够呆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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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轮活动还包括电脑游戏和老式街机游戏。TonyCenicola/TheNewYorkTimes
他笑着说:“哥们儿,是的,你已经够呆了。”喜欢巡游的不只有像我这样半书呆子气的人,也有许多并无半点书呆子气的人,比如Scalzi的妻子Krissy。他把这类人称为“怪咖之邻”。此外,他还指出,“典型的怪咖气质与传统的主流之间的界限已经开始出现波动。”去年最火爆的电影是哪部?是《黑豹》。”它改编自一本漫画书。他说:“主流世界和书呆子世界现在完全混杂在一起了。”
这让我们想起了乔纳森·库尔顿。我第一次预订舱位的时候,我以为他是这次活动的支柱,所有事情都以他为主题。没过多久,我就意识到他更像五朔节花柱:立在中央,被周围跳着复杂舞蹈的人群环绕着。
我和库尔顿一起坐在可以媲美利多岛的露天游泳池旁聊天。他说,这个群体的成员常年活跃在Facebook上,“他们感受到一种超越我和我的音乐的归属感,”他接着补充说,“如果我说,‘再也不举办JoCoCruise了!’我敢肯定,一定会有许多‘海猴’会自己去另办一场巡游。”
尽管如此,库尔顿的诙谐风趣还是感染了一切。他喜欢在这九年里,每年船上都会举办一次“FancyPants”的游行,这个游行是基于他一首被废弃的歌衍生出来的,它创作于当时库尔顿出于绝望一周写一首歌的时期。这首歌时长只有一分半钟,讲述了一场关于谁穿的裤子最漂亮的比赛。不知何故,它听起来令人心酸。库尔顿指出,如今人们在甲板上游行时就穿着花哨的裤子,或者是“千奇百怪的裤子”。比赛设有奖品。“用一个荒谬的想法写下这首荒谬的歌曲,并看着它变成现实,这对一个艺术家来说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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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艘船模完全由乐高积木做成,乘客们获邀在巡游期间装饰它。TonyCenicola/TheNewYorkTimes
这场混乱的奇迹之所以能实现,仰仗于库尔顿、Sabourin和GregDiCostanzo,(也就是PaulandStorm二人组中的Storm)以及合伙企业的首席运营官DrewWestphal的努力。Sabourin和我在船上的*场会面聊天,因为我们知道那里会很安静。在对面的一间休息室里,JoCo的策划人员架设了40多台老式视频游戏机,日夜吸引着大批人群。在*场方面,商人们无事可做。Sabourin开玩笑说:“这里的每个人都特别懂概率问题。”
这些人并不总能占用一整艘船。第一次巡游吸引了大约名库尔顿粉丝。人数逐年增加,直到三年前他们才订到船。今年,这艘船的船票已经售罄。明年的巡游将在一艘更大的船上举行,船票也很快卖完乐。Sabourin称,目前还没有哪场巡游赔了钱。
对Sabourin来说,巡游不仅仅是一项工作(实际上是一项价值数百万美元的事业),也是一种令人筋疲力尽的乐趣,同时还是一项使命。组织者寻求表演者和乘客阵容的多样化。年毁灭性的飓风“玛利亚”过后,巡游还为波多黎各筹集了约8万美元(约54万元人民币)的善款。
萨布林说:“我们为人们带来快乐,帮助他们学习新事物,让他们走出舒适区。我希望人们能因为参加了这个活动而变得更好。对于以创作幽默音乐为生的人来说,这或许听起来很崇高,或者对于在一家大型漂浮酒店的活动来说,这听起来很不协调。但我坚持我的看法。”
灾难边缘
当船驶离托托拉岛的码头时,巡游第三晚的节目就上演了,露天甲板上举行了一场支持L.G.B.T群体的舞会。气氛很轻松,舞会D.J.RizRollins和他的丈夫RobGreen一起打碟。Green说,在去年第一次参加巡游之前,鉴于怪咖的名声,他本以为会来一群白人,但他很高兴遇到了一个更多元化的群体。“在巡游之前,我根本不知道’blerd‘是什么意思,”他说,这是个混合词,指的是黑人的Nerd。他还对JoCo文化的参与度感到惊讶,他说:“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人们跟着卡拉ok跳舞。”
第二天晚上的演出被认为是这次旅行中最盛大的表演,是在城里闲逛了一天后于波多黎各圣胡安的一个公园里举办的一场露天音乐会。演出阵容包括AimeeMann和JillSobule等知名演员,头牌乐队是TheyMightBeGiants。(AimeeMann是获得过格莱美奖的唱作型歌手,没有半点书呆子气,她在一次采访中说,“那不是我的圈子,但乔纳森在自己的创作范畴中容纳了很多不同的元素。”)
下雨了,起初时断时续,但在库尔顿表演完后,就在TheyMightBeGiants乐队登台之前,突然下起了倾盆大雨。许多人躲在至少有个屋顶的露天酒吧里。我们都被淋湿了,浑身冰凉,看上去这场音乐会将在最盛大的演出前因大雨被取消。换作其他音乐节,观众可能会抱怨,甚至骚乱。而这里的人们开始唱起了歌。
“不要停止你的信仰!”他们大声喊道。酒保们很喜欢这群快乐的人,并给他们递上了几杯带有茴香利口酒味的朗姆酒,接着又递上几杯带有苹果酒味的朗姆酒,进一步点燃了热情洋溢的气氛。
突然间,有人唱了起来:“我们要回到船上去!我们要回到船上去!”音乐家们决定把设备搬回到欧士特丹号上,在那里完成音乐会。这群了解概率的人都知道,这可能不会成功。按照规定,客人必须在按期开航前一小时下船,这样一来成功的可能性就更小了。如果客人未按规定执行,邮轮公司可能会被罚款数万美元。最后期限就在午夜。而此时已经是晚上10点多了。
鞋子嘎吱嘎吱作响,手指被雨水泡得起皱,我们冒雨匆匆赶回船上,排起了长长的安全队伍。库尔顿和Giants乐队中拉手风琴的那位JohnLinnell成员冲到了队伍的右侧,浑身湿漉漉的,但意志坚定。人们都为他们加油鼓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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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yMightBeGiants乐队在船上演奏了一支超燃的曲子,他们的音乐会原本计划在圣胡安码头附近的一个公园举行,但因下雨而取消了。TonyCenicola/TheNewYorkTimes
回到船上,在快如闪电般的校音之后,邮轮主表演大厅的门打开了。刚过11点。观众冲了进去。许多人已经花了一点时间返回客舱用毛巾擦干身体,并换上了各式各样的衣服,有穿荷美邮轮公司浴袍的,有穿泳衣的,还有的穿着连体包脚睡衣。乐队在50分钟的演出中大放异彩,演唱了《BirdhouseinYourSoul》和《Dr.Worm.》等大受欢迎的热门歌曲。他们在11点55分匆忙离开舞台,正好在午夜前一分钟下了船。
Linnell下船时头发仍然湿漉漉的,他说:“真让人难以置信。”
但无论如何,他们做到了。美再一次于混乱重生,又一起邮轮演出事故(严格来说,是从船上下来,然后再回到船上)被避免了。伴随着更多的混乱、更多的美好,还有欢乐。
撰文/JohnSchwartz
翻译/熊猫译社胡敏
编辑/刘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