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这不只是一个病*的故事
年,西非爆发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埃博拉疫情,病*爆发先后波及几内亚、利比里亚、塞拉利昂、尼日利亚、塞内加尔、美国、西班牙、马里八国,并首次超出边远的丛林村庄,蔓延至人口密集的大城市,此次疫情造成超过2.5万人感染,超过一万人死亡。
年,埃博拉病*再次出现在非洲国家刚果(金),这一次病*造成将近三千人感染,超过两千人死亡,是全球史上第二严重的埃博拉疫情。
埃博拉(Ebolavirus)是一种十分罕见的病*,年在苏丹南部和刚果(金)的埃博拉河地区被首次发现,这是一种能引起人类和其他灵长类动物产生埃博拉出血热的烈性传染病病*,感染者症状包括恶心、呕吐、腹泻、肤色改变、全身酸痛、体内出血、体外出血、发烧等,死亡率在50%至90%之间。
其中,最致命的扎伊尔埃博拉病*被称为“人命的黑板擦”,致死率高达90%。
年,理查德普雷斯顿出版了《血疫:埃博拉的故事》,叙述了非洲埃博拉病*的缘起以及美国本土一次出现的疫情,这部作品成为了有关埃博拉病*最具影响力的非虚构经典之作。普雷斯顿因此获得了美国疾病控制与预防中心颁发的防疫斗士奖,他也是有史以来唯一以非医师身分获奖的得主。
在《血疫》这本书中,普雷斯顿通过长达数年的深度采访,极具临场感的大量细节,以及出色的文学技巧,阐述了年至年间埃博拉和马尔堡(埃博拉近亲)病*几次为祸人间以及人们如何顽强抵抗的事实。他指出:“在采访埃博拉专家时,我才发现他们视埃博拉病*为恐怖和极端美丽的混合体,因为归根结底,它是大自然的作品。”
这不只是一个病*的故事,它关系着人类的无知、贪婪、勇气和牺牲,以及我们面对大自然时,如何保持应有的界限。
二
来去无踪的丝状病*
埃博拉病*的生物安全等级为4级(艾滋病为3级,SARS为3级),主要通过病人的血液、唾液、汗水和分泌物等途径传播,尚未有任何被证实有效的疫苗。假如出现了像流感那样可以通过空气传播的埃博拉*株,它将在六周内席卷全世界,杀死无数人口。
可怕的是,没有人知道埃博拉病*藏在哪里,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再次席卷而来,当它再次出现的时候会不会启动致命爆发的能力。
埃博拉病*属于丝状病*,丝状病*由马尔堡病*和三种埃博拉病*组成,这三种埃博拉病*分别是苏丹埃博拉病*、扎伊尔埃博拉病*和雷斯顿埃博拉病*。
1.马尔堡病*
年,马尔堡病*首次在德国马尔堡一家名叫“贝林制药”的工厂爆发,他们使用非洲绿猴的肾脏细胞生产疫苗,病*潜伏在猴子体内来到德国,不久后病*开始在猴群中蔓延,猴子崩溃并流血至死。很快,马尔堡病*跨越物种传播,从猴群感染到人类。
已知第一个感染马尔堡病*的人类名叫克劳斯·F,他是贝林制药负责喂养猴子和清洗铁笼的工作人员。年8月,他表现出症状,两周后死去。
患者在暴露于病*之下七天左右开始头痛,病情迅速恶化,高烧、凝血、喷吐鲜血和临终休克。最后统计,病*的感染者共有31人,其中7人死在血泊中,致死率约为四分之一,属于极度致命的病原体。
被马尔堡病*感染后,患者会像遭受了核辐射,几乎所有组织都会受到损伤。所有侥幸逃生者都失去了头发,毛囊组织坏死,头发大把脱落,身体的所有孔窍都在出血。有些男人遭遇了睾丸肿胀、发炎和部分腐烂,病*还会在部分患者的眼球液体里存活许多个月。大多数患者显得很阴郁,行为略带攻击性或抗拒性,还会出现精神错乱。
马尔堡病*是人类发现的第一种丝状病*。
年,马尔堡病*再次现身。一位居住在肯尼亚的法国男人夏尔·莫内,在前往埃尔贡山奇塔姆洞七天后,他开始感觉头痛、背部剧痛,恶心、高烧和呕吐。病*在莫内体内急速扩增,他不停地呕吐出黑色呕吐物,没有凝块的鲜红色血流出两侧鼻孔,怎么都止不住,最后崩溃地倒在血泊里。医院急救时,失血过多的莫内陷入休克,他再也没有恢复知觉,第二天凌晨去世了。
谢姆·穆索凯医生在诊治莫内的过程中,被他的呕吐物和血液溅入眼睛。九天后,他的背部渐渐感到酸痛,紧接着眼球变红,腹部开始疼痛。医生给他做了探查手术,发现他的肝脏肿胀发红,流血不止。手术后,病情迅速恶化,肾脏开始衰竭。医生采集了穆索凯的血样提交给各大实验室进行化验,结果发现血样对马尔堡病*呈阳性。
所幸,穆索凯医生最后成功治愈,医院里也没有其他人确诊感染上马尔堡病*。他的血液被装进试管,送往世界各地的实验室,为生物库增加马尔堡病*的活体样本。
2.苏丹埃博拉病*
年7月,苏丹南部一位名叫YuG的男人死时身体的每一个孔窍都在流血,他是这次未知病*爆发的第一起确诊病例。他死后没几天,同办公室的另外两名职员也突然出血和休克,死时从全身的所有孔窍淌出鲜血。后来,病*迅速蔓延,这个高危*株从YuG先生身上辐射出来,几乎摧毁了苏丹南部的全部人口。
苏丹*株比马尔堡病*致命一倍,致死率是百分之五十,这可以和中世纪黑死病的致死率相提并论。假如苏丹埃博拉病*扩散到非洲中部,再过几周就可能传遍全世界的每个角落。但这种事终究没有发生,苏丹的危机很快结束,全世界绝大多数人毫不知情。
苏丹埃博拉病*的消失可能是因为它的致死率太高,杀人的速度太快,没有留下足够的时间,让患者在死前去传染其他人。还有一点很关键,这种病*无法通过空气传播,它的感染能力不够强,无法引发全面规模的灾难。它靠血液传播,但流血的患者在死前接触不了太多人,因此病*没有太多机会被传给新宿主。
3.扎伊尔埃博拉病*
年9月,扎伊尔埃博拉病*在埃博拉河上游的五十五个村庄内同时突然爆发,杀死了九成的感染者。扎伊尔埃博拉*株比苏丹埃博拉还要致命近一倍,直到今天,科学家还没能确证扎伊尔埃博拉的第一个人类感染病例。
唯一能溯源的是一名去扎伊尔北部度假的老师,路上他买了些新鲜羚羊肉,到家后炖了吃,家里的每一个人都吃了些。第二天早晨,他感觉不舒服,医院,请护士给他打针。
每天清晨,医院的修女都会把五支注射器摆在桌上,一整天就用这些注射器给患者打针,大多数时候不清洗就直接给下一个人注射了,针头从一条胳膊转移到另一条胳膊,混合了越来越多人的血液,这种行为给病原体传播创造了绝佳的条件。
老师接受注射后没几天,扎伊尔埃博拉病*就发作了。他是扎伊尔埃博拉已知的第一起病例,医院里通过脏针头染上病*的。病*爆发后首先杀死了接受注射的那些人,然后在家庭内传遍,杀死家庭成员。病*扫荡了医院的护理人员,杀死绝大多数护士。
扎伊尔埃博拉病*袭击人体内除骨骼肌和骨骼之外的所有器官和组织。这是一种完美的寄生生物,因为它几乎将整个人体变成了饱含病*粒子的黏液。你把流动的埃博拉血液放进试管观察,会发现血液本身已被摧毁,血液像是在电动搅拌器里打过似的。埃博拉在宿主还活着的时候就能杀死大量组织,它能造成斑状坏死,逐渐扩散到所有内脏器官内。宿主死后,尸体会突然瓦解:内脏器官已经坏死或部分坏死好几天,早已渐渐解体,尸体的结缔组织、皮肤和内脏器官布满了坏死斑块,经过高烧的加温,因为休克而损毁,此刻开始液化,尸体泄漏出的液体充斥着埃博拉病*粒子。
埃博拉病*多年来频频在非洲各处引起为爆发,科学家担心某次微爆发会酿成无法组织的滔天巨浪。一种病*能杀死九成感染者,疫苗和治疗手段都不存在,后果就是全球大爆发。你无法像击退感冒那样击退埃博拉,埃博拉十天内就能完成艾滋病要花十年才能做到的事情。
4.雷斯顿埃博拉病*
年10月,位于华盛顿特区以西约十英里处的雷斯顿,一家名叫黑泽尔顿研制品公司在这里将一幢单层办公楼用作猴舍,饲养有从菲律宾发来的一百只野生猴子。这一年,一种致命的病*在猴群间爆发,感染病*的猴子眼神迟钝,没有光彩,显得呆滞而缺乏生气。解剖死猴时会发现,它们的脾脏肿大而坚硬,肠道内还有少量的血液。
猴舍的顾问兽医丹·达尔加德博士决定请德特里克堡的USAMRIID研究所检测一下猴子究竟出了什么问题。研究所初步检测判断是猿猴出血热,但是后来研究人员通过光学显微镜查看猴细胞培养的病*时,发现细胞里的病*外形犹如绳索的丝状病*,怀疑是马尔堡病*!
为了确定病*的真正身份,研究人员将病*进一步化验,发现病*对感染了马尔堡病*的血清并没有反应,有反应的是扎伊尔埃博拉病*。埃博拉病*还没有在非洲之外出现过,却突然在华盛顿近郊冒出来,研究所意识到他们面临着高危事件。USAMRIID迅速采取行动,对猴舍的猴子全部处死。这次的病*在猴类之间迅速传染,但是没有猴类管理员病死。
过了不到一个月,猴舍再次爆发病*,由于上次爆发没有造成人员伤亡,因此决定这次的处置方式是隔离猴子,听凭病*蔓延,让猴群自生自灭。
雷斯顿埃博拉病*迅速从一个房间传到另一个房间,猴子死亡时,鼻孔内流出大量清鼻涕和绿色黏液,混合着无法凝结的血液。它们的肺部遭到摧毁和侵蚀,充满了埃博拉病*。一个房间里只要有一只猴子流鼻血,通常这个房间里百分之八十的猴子很快就会死去,感染性极强。
通过猴子间的传播情况可以证实雷斯顿埃博拉病*能通过空气途径传播,虽然它和扎伊尔*株这如此相似,但是对人类却并不危险。不过,安全专家认为,没有足够证据表明雷斯顿*株不是一种极其危险的病*。事实上它反而有可能是丝状病*姐妹中最危险的一个,因为它可以能通过空气传播,一旦它稍微进行了一个细小的改变,也许会对人类造成不可预估的后果。
三
大自然启动的免疫反应
埃博拉河沿岸的居民喜欢捕猎猴子为食物;乌干达和菲律宾的猴类交易火热,当地商人罔顾野猴的状况随意抓捕和驯养,在这个过程中就有人暴露于大量野生猴子面前,一些罕见的病*就被携带在这些动物身上。
除了猴子,也可能是其他动物,人类闯进雨林,这里是全世界最大的病*储备池,病*通过原始宿主,在雨林中与人类的血液接触,让它进入了人类世界。一个无名氏手上的一道小伤口,足以给病*打开扫荡人间的大门。埃博拉病*也许就是这么出现的,至今没有找到它的动物宿主。
地球上的森林每年都以惊人的速度在减少,热带生物圈遭到破坏,偷猎者进入热带森林,侵犯野生动物。有的动物被当作野味,有的被切去部分器官,有的被沦为宠物。
年的SARS和年的新型冠状病*肺炎,都与食用野味有关,这两种病*的原始动物宿主,都指向了生存在深山野外的蝙蝠。人类的贪婪与无知,将病*带进了城市,并被病*成功反噬。
早在人类出现之前,病*就占领了这颗星球,历经高温、酷寒或干旱等极端条件,到现在病*仍然无处不在。千百年来,人类的数量大幅增加,频繁的活动导致了全球气温剧增,美国俄亥俄州大学的科学家发表论文表示,青藏高原的冰核样本中含有古老病*,而且其中有28种人类未知的新病*。一旦青藏高原的冰川融化,这些古老的病*或许会破冰而出,重新出现在地球的表面。
人类所代表的是一个巨大的,迅速扩大的宿主,对这些新兴病*没有任何免疫力,将为像埃博拉病*这样的病*提供了难以置信的机会。
但是,从一定意义上说,病*的扩张是地球启动对人类的免疫反应。人类的泛滥仿佛感染,人类群落无限扩张和蔓延,很可能会给生物圈带来大灭绝。大自然有自我平衡的手段,它试图除掉人类这种寄生生物的感染,而病*是大自然清除人类这种寄生物的一个工具。
埃博拉病*时不时在局部微爆发,然后莫名其妙地消失了,但你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回来,以怎样的形式回来。人类继续肆意破坏与大自然的界限,病*总有返回来的一天,如果造成全球性的传播,将对人类造成重大的影响,这也许是地球在清除自己的“病*”。
《血疫》写了一个耐人寻味的细节,理查德普雷斯顿采访埃博拉病*的发现者之一约翰逊时,他问道:“人类被杀死十分之九?而你不担心?”约翰逊脸上闪过一丝神秘的沉思表情,“假如一种病*能减少一个物种的密度,那么这种病*也许还是有用的呢。”